置身事外的烟火味

 
 
列车由温州鳌江开出，不经意间，窗外已是另一番风景，郁郁翠翠的热带作物倏尔出现了，浅浅深深的滩涂上一望无际着白色的浮标。听得广播说霞浦站到了，以为一抬眼就能看到传说中的成片的紫菜和海带养殖箱，没想到竟未能如意。兴许是我眼拙，浮着的白标下面或许藏着养殖箱吧。  
一下车已是中午，铺面而来的暖风让我和菇都觉得心旷神怡，菇还一个劲儿地数落我穿得厚实，色彩也暗沉，跟厦门的美景完全不搭。唯有付之一笑，谁让我是拘谨保守又懒惰得不想变动的懒人一个呢！放下行李，绕着旅舍后面的小路上行，户户门前都装点着红花绿叶，每幢房子都不尽相同却又和谐地相处着。又跟菇感叹，如果能拥有这样的一幢房子就好了，不觉间以为走到了死路，正打算原路返回的时候，许是听到我们谈论南普陀，一位物业叔叔热心地问我们是不是去南普陀寺，给我们指了一条经堂进寺院的路，还说当你们看到一座五星级厕所的时候，南普陀寺就到了。果然，行不了多少路，就看到物业叔叔口中的五星级厕所，东司两个字赫然在列，不过五星级却是名不副实。我跟菇一致觉得此五星级要逊色于西湖边上的任一“无星级”公厕，想到看一个城市建设如何，不应该是看它的最繁华之处，而是公厕如何，是不是方便即是最重要的衡量法则。
 
刷了身份证，还来不及对着探头露出八颗牙，我们已进了梦寐中的厦门大学。迎着冬日的冷风去图书馆，踏着地上的余雪在陌生的地方考试，不遂愿景时的麻木和沮丧，过去很长一段日子的情绪与行为都与这这所大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今断了……还能来这儿看一看，跟菇说笑着我来厦门就是为了倚着厦大哭一哭。哭一哭，说得诗意，其实是终结灰色时光的一个符号。饥肠辘辘，不看路标，沿着上坡就走到了凌云隧道方向，在隐匿于灌木中的“厦大界”预示着我们已经走到面山的边缘。由刚入校门的烟绿凤凰木，变成参天的椰林，也算体味了“一校之内”的不同风情。把彼时的眼泪储存起来，预算存着到合适的时候、合适的地点释放，其实啊，水分早已蒸发，被时间的沙漠吞噬，唯有舌尖的苦涩提醒着你曾经有个曾经。你以为的惊天动地、死去活来，在事后也许只是云淡风轻的一个喷嚏，打出去，就没了，且你不知所为何事。
 
抱着尝尽厦门的美食的想法来的二位，却讽刺地饿得前胸贴后背，本想尝尝食堂菜肴的风味，时间却不在饭点，唯有作罢。出了厦门大学，再也没有多余的脚力和精神行走，坐上车就直奔中山路商业街，略过琳琅满目的特产商店，“六眼”（菇二我四）直直地寻找吃食。在主街的巷子里找到了一家沙茶面的店铺，吃客还不少，十五元一份普通量：黑米锅巴、油豆腐、鸭肝、对虾、香肠拌着沙茶酱和汤面。尝了几口之后，循着吃带汤的食物都加醋的习惯，往里头倒了不少陈醋，出来的味道简直就奇葩了；菇在一旁不忘落井下石，自顾自地吃完了面。留了肚子，继续寻找最好吃的扁食——赖厝埕扁食。鼓浪屿上面的名店，例如赵小姐的店、陈罐西式杂货铺和潘小莲酸奶在中山路上都有，刚好想喝东西，就进了事先同事推荐过的潘小莲酸奶，和菇两人分别点了蔓越莓和芒果酸奶，心急的两人搅拌完，准备大快朵颐后才发现，忘了拍照，不禁相视一笑。在难吃的沙茶面之后，第一口酸奶还算不错，但之后就开始感叹二十元一杯的小酸奶可真普通，就是光明新鲜屋的酸奶加上罐头水果，芒果是；蔓越莓就更显得突兀，干巴巴的果脯难以融入酸奶，完全是两个没有交流陌生人。
 
 
千兜万转，终于来到了扁食店，要了一碗招牌猪肉扁食还有一碗老板推荐的虾肉扁食，价格分别是五元、十五元。坐定，开始“分享”，出处：菇说在买列车上吃的东西时，她妈妈说要多带几颗棒棒糖跟同学分享。记得一次跟萝卜的光崽弟弟说到福州的时候提及扁食，那时他就跟我科普了扁食就是类似沙县馄饨那样的，但是沙县里面的馅儿是口感QQ的，感觉是粘连成一块。而扁食的馅儿像是包子的那种，用绞肉机做出来的馅儿，并没有想象中纯手工质感那般惊艳。另外虾肉扁食是猪肉加虾肉的馅儿，菇说还不如我们之前去的西旺，虾肉云吞和虾饺皇，里面的虾肉又大又Q，想着这虾肉扁食许是老板为了增加盈利的“热情推荐”吧，不试也罢啊。
 
夜色中在中山路上逛商场，特卖的衣物很多，两小儿又在感叹，来厦门这种人们眼中浪漫的地方，我们竟沦落到逛商场，真是可悲。在满记吃好糖水就准备打道回府了，沿路买了几样没吃过的热带水果回旅舍，坐上公交，感觉到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晚高峰的拥堵，就在车上畅聊了起来，一站又一站，猛地听见广播中悠扬的女声念道：终点站梧村火车站到了……“天哪，竟然坐反了”，瞬间发现这辆车是环线，于是又多收获了一条公交线的夜色。
 
兜兜转转间，经历一家饺子与盘子的独特食店，店家把饺子出锅的时间写在门口的小黑板上，中午跟晚上都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看来得是多有缘的食客才能“品尝”到这件饺子店的饺子和精致的盘子。来到目的地中央公园附近，尝尝传说中的西门土笋冻，土笋是一种沙蚯蚓，把土笋肚子里的内脏等洗干净，然后放在钵仔糕那样的容器里结冻，就是土笋冻了。土笋冻分大粒和小粒，约莫一份都是20元，我们要了一份大粒一份小粒，果然这家配料是量多到爆的好吃，番茄酱、花生酱、沙茶酱、腌萝卜、香菜覆盖在土笋冻之上，土笋冻是清凉QQ的感觉，加上配料的浓郁，我跟菇一致认为这是厦门最好吃的“美食”——只是在吃的时候不要盯着土笋冻里的条条虫子，将注意力转移到味蕾即可。
 
及至回程，坐上公交，忽得路过大同小学，熙熙攘攘的人群簇拥着生机，对面就是经常在街头巷尾看到的大同鸭粥，想必大同小学这家应该是味道最正的吧，但留点挂念在一个城市也是好的，免得圆满至于产生此生不会再见之感。前排一位妇女上车拎着街边买的各种卤味，夹着厦门特有的卤韭菜味儿，瞬间这种味道便铺满了整个车厢。最爱的便是这种烟火味，围绕着你，恰好的是这却并不属于你，因而你只要凭空地臆想这烟火味道后面的锅碗瓢盆叮叮作响，孩童的嘤嘤笑声，却不需忍受日子的琐碎雕刻。置身室外的烟火味，时刻提醒着你，“亲爱的，你还活在这个世上呢！”也在瞬间规避了“亲爱的，你已经要走进生活了！”仅是短短的一瞬，理想与现实离得最近的时候，有那么一种什么都不想的惬意和满足。